4. 春梦了无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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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府的厅堂灯火通明，中央处放置着一个紫檀木制的案桌，云华抱着杨琼坐在案桌前首，正对着厅门口，杨震和杨戬分坐在她左右蒲团上。

杨天佑抱着一个精美的长木匣走了进来，一撩下袍，坐在云华旁边的蒲团上，将那木匣小心的放在案桌上。

“这是？”

杨震和杨戬都确信自己从未在自家书房见过这个匣子，不禁有些狐疑。

云华解释道：“书柜那里有一个暗格，拿开第四排靠墙的书就能看到了。”

她想了想，又补充道：“钥匙就夹在桌上那本手绘的《山海经》中，暗格里面还藏了许多备用的金银珠宝，你们知道就行了，没事不要去动它。”

两人乖巧的点了点头。

杨天佑轻拨了下铜扣，将木匣打开，从中取出一副雪白的卷轴来，白玉制的轴身，两端雕刻着流云纹，上好的素绢，细腻而又柔软。

杨天佑将卷轴放在案桌上，一点一点的摊开，里面绘制的人物也渐渐地映入眼帘。

虽然在人间过了十七年，云华身上也沾了许多烟火气，她不去回想在天宫的日子，便以为自己早就遗忘了，但当她看到这幅画像时，一瞬间，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。

她是三界第一位女神仙，玉帝即位后，封她为云华长公主，让她执掌欲界，欲界在四重天，她便常年居住在四重天的斗牛宫中。1

论起来，她负责的事务要比其他神仙清闲多了，就是在欲界观察，看看有没有什么神仙、妖怪的欲望会威胁到三界稳定。

欲界，说白了就是反映三界众生所欲所求的一面镜子，她每晚都会坐在斗牛宫的云台上，往下看，三界中所有人神妖的欲望映入眼帘，大到想要封侯拜爵，金榜题名，娶妻纳妾，小到想要出门捡到钱，地里多长粮食，她全都知道，甚至，她还知道她的兄长—就是三界之主玉皇大帝，有段时间，他颇想要王母娘娘变温柔一点……

总之，她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一位神仙。

这是好事，也是坏事。

好处就在于，她在天宫中基本可以横着走，纵使再厉害的神仙，也不敢轻易招惹她，而坏就坏在，知道的秘密太多，总是想要分享一下的，可其他神仙对她都是敬而远之，她连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，更遑论交心。

直到……嫦娥出现。

嫦娥是在上古大神女娲避世后不久成的仙，也是第一位由人界飞升上来的神仙。2

嫦娥很神秘。

在云华还未亲眼见到嫦娥的时候，就听说，她跟那位女娲大神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，又听说，她刚来月宫，那位隐居在三十三重天上的道教始祖太上老君就亲自跑去看她了，还送了许多稀有名贵的见面礼……

这些传闻，大大激发了云华的好奇心，有很长一段时日，她天天待在云台上观察嫦娥，另她惊奇的是，欲界中的嫦娥始终一身纯白，她竟是没有欲望的！

在那之前，云华从未见过没有欲望的生灵。

在她当时的认知中，三界内，无论是神仙，还是妖怪，亦或是凡人，都有欲望，哪怕是她自己。

嫦娥，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呢？

云华被困惑住了，她下定了决心要去见见嫦娥。

云华永远都忘不了，她在九重天见嫦娥第一眼时闪过的念头——本女神非得跟她做朋友不可。

她承认，她也是一个肤浅的神仙，她当时被嫦娥的美色给深深迷惑住了。

想到这里，云华不由得勾了勾唇，桌上的这幅卷轴，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嫦娥的样子：穿着白衣白裙，坐在繁花似锦的玉桂树上，身后是漫天星辰。

清清冷冷的，却美得出奇。

可惜啊……怎么画都画不出来她的神韵。

“小心把画弄坏了。”

不知何时，杨琼的身子从云华怀里探了出去，只恨不得贴在画上了，杨天佑忙把她抱回来，提醒着。

杨琼不满的挣扎，“哎呀爹，你快放手！别耽误我办大事！”

“你要做什么？”杨天佑不明就里。

杨琼小脸蛋忽然变得红扑扑的，她绞着小手，不好意思道：“我要亲亲仙女姐姐。”

话音刚落，卷轴“唰”地被卷了起来，杨戬将卷轴重新放进木匣，站起身，抱起木匣，义正辞严道：“爹娘，小妹顽皮，要是损毁画像就不好了，我去把它放回书房去。”

“二哥！”杨琼气的直叫，恨不得咬他一口。

杨天佑对杨戬的亲事尚有几分心虚，便没理会怀中闹事的小女儿，对杨戬颔首道：“好，今天太晚了，你放好画像，也早点回房休息吧。”

“是，爹。”

杨戬转身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