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绣途惊变困厄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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窗外雨势渐大，狂风裹挟着雨点砸在窗上。

安陵容坐在窗前，思绪仍沉浸在前世的回忆中无法自拔。

她的眼神空洞，看着那褪色的绣线出神，直至暮色如墨，檐角铜铃被疾风撞响，才将她拉回现实。

安陵容将指尖浸在雨水里，丝丝凉意从指尖蔓延开来，她看着茜色丝线在青瓷碗中浮沉，那些本该艳丽的红此刻正渗出絮状的紫，像极了前世景仁宫阶前被践踏的海棠，那一幕在她脑海中如电影般闪过，心中涌起一阵悲凉。

"小主您瞧！"宝鹊突然攥住她手腕，力度之大让安陵容手腕一阵生疼。

铜盆里浮着的丝线竟在月光下泛起幽蓝磷光，那幽光闪烁不定，透着一股诡异。

窗缝漏进的风如冰冷的蛇，掠过博古架，将案头那盏素纱宫灯吹得左摇右晃，昏黄的灯光在墙上摇曳，映得安陵容半边脸浸在阴翳里，她只觉寒意笼罩全身。

她拾起被雨水浸透的洒金笺，纸张湿漉漉的触感传来，凤凰尾羽的墨迹晕染成扭曲的鬼爪，正死死掐住绣样上描金的牡丹。

门外忽有碎瓷声，那清脆的破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心。

宝鹊掀开帘子时，正撞见宝莺蹲在廊下收拾打翻的茶盏。

那宫女耳垂上两点翡翠坠子随动作轻晃，倒映着檐角灯笼的红光，竟像两簇跳动的血珠。"奴婢该死。"宝莺仰起脸时，眼尾泪痣在灯影里忽明忽暗，"听闻小主明日要献绣品给皇后娘娘，特意煨了参茶......"

安陵容望着她袖口沾着的茜草汁，忽觉喉间泛起前世吞下的苦杏仁味，苦涩的味道在口中散开，让她不禁皱起眉头。

那些被白绫勒断的往事在雨声中翻涌，她清晰记得宝莺此刻的翡翠耳坠，与前世余莺儿咽气时从鬓角滑落的玛瑙珠串，竟如出一辙的殷红。

安陵容心中一阵颤栗，前世那可怕的场景如潮水般涌来，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，心中满是对命运无常的恐惧与对宫廷阴谋的愤恨。

"这茶......"宝鹊突然抢过托盘，指腹蹭过杯沿时沾了层青灰，那股宫墙灰的腥气刺鼻难闻，"怎么有宫墙灰的腥气？"廊下乌鸦扑棱棱惊起，翅膀扇动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，宝莺踉跄后退撞在朱漆廊柱上，腕间银镯与柱上铜钉相击，铮然如刀剑相撞。

安陵容却轻笑出声。

她捻起浸坏的丝线在烛火上烤，焦糊味混着咸涩在鼻尖炸开，那味道浓烈得让她几乎窒息："宝鹊，去请菊青来。"火光里线头蜷缩成诡异的蝶形，像极了前世华妃赏她的那对烧蓝护甲——当时也是这般灼热的痛楚，从指尖直蹿进肺腑，她的手指微微颤抖。

二更梆子敲到第三声时，储秀宫东偏殿的羊角灯突然灭了。

黑暗瞬间将房间吞噬，安陵容只觉心跳陡然加快。

宝鹊提着灯笼冲进雨幕，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身上，裙摆扫过青石砖上蜿蜒的水痕，那些暗红苔藓在灯笼映照下宛如凝固的血迹，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。

她转过月洞门时险些撞上巡夜的太监，惊吓中灯笼滚落在地，那一瞬间，瞥见菊青房前立着两个戴油毡斗笠的宫人。

"菊青姑娘染了时气，正在屋里发汗呢。"年长些的嬷嬷横在门前，腰间黄杨木牌在雷光中忽隐忽现。

宝鹊认得那是华妃宫里人才有的腰牌，去年冬日她替小主送绣帕去翊坤宫，曾见过这嬷嬷用这木牌抽打犯错的小宫女，那血腥的场景让她至今心有余悸。

雷声碾过屋脊时，如巨兽的咆哮，安陵容正将银针浸在雪水里。

针尖触到水面刹那泛起细密气泡，像极了前世余莺儿咽气时喉间最后那串呜咽，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，让她不寒而栗。

她忽然想起今晨在御花园撞见宝莺与剪秋私语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鬓角那支点翠凤钗，正别在宝莺今早呈来的绣样匣夹层里。

"小主......"宝鹊浑身湿透地跌进门，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滴落，发间桂花油混着雨水滴在青砖上，"他们说菊青病得说胡话，连针都拿不稳了。"窗外闪电劈开云层，刹那间照亮博古架上那对珐琅花瓶——瓶身缠枝莲纹里，赫然嵌着半枚沾血的指甲，那血腥的画面让安陵容倒吸一口凉气。

宝莺就是在这时捧着铜炉进来的。

炉中沉水香混着龙脑的味道过于浓烈，熏得案头残存的丝线又褪了层颜色，刺鼻的香气让安陵容有些头晕。"奴婢瞧着，小主不如用这些旧线拼个新花样？"她指尖拂过绣绷上残破的凤凰，金线突然崩断三根，在锦缎上划出狰狞的裂痕。

安陵容盯着她袖口滑落的银剪子。

那剪刀柄上缠着的杏色丝绦，与三日前华妃赏给新晋宫人的荷包穗子，分明是同批染的苏绣丝线。

雨声忽然变得绵密，那细密的雨声如无数根针，扎在安陵容的心上，她听见自己用前世勒死余莺儿时那种轻柔嗓音说："宝莺觉得，本小主该绣个什么纹样？"

"奴婢愚见，百鸟朝凤最是应景。"宝莺将暖炉往绣架旁挪了半寸，炉灰洒在锦缎上的瞬间，安陵容看见她耳后新贴的珍珠花钿——那是皇后上月赏给各宫大宫女的恩典。

更漏滴到子时三刻，最后半截蜡烛"啪"地爆出灯花，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。

安陵容望着彻底褪成惨白的丝线，忽然将绣剪深深扎进楠木案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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