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零五章 缺一端（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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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团火球居于中，些许颗粒，几多微尘，环绕相随，自成一域；又汇集飞动，碾过深空，投往莫测远方。这一域之中，虚无生灵，磁光织网，时刻汲纳“火球”辐射之光，尝试铺张，却又因种种原因收缩。

涨缩之间，是与这一域、这个星系截然不动的韵律。

这是磁光云母的活动节律，是它同时干涉“物质层”和“过渡层”，在真实宇宙中形成的荡漾的细波。稳定的波纹，会以某种更简略也更抽象的形式，比如“法则勾线”，烙刻在“法则层”上，被高高在上的大能者，或者接近于大能者的强人所把握。

罗南并没有完全高高在上，有也是暂时的。他更多还是切换为磁光云母视角，观照这方星空。

如此感觉又不尽相同。

绝大部分物质结构，包括区域内的星体，甚至是虚空本身，都变成了模糊阴影烟气，盘转蒸腾。如烟阴影之中，有荧光线条交错支立，与阔大星空相比，感觉无比纤细脆弱，持续抖颤，不断粘连，也随时崩解。

这是磁光云母看待这个宇宙的方式。

罗南以前就知道，可等掌握“破产版诸神法眼”手段后，才醒悟过来：这些“荧光线条”，基本上都与“法则勾线”重合。但又不是简单的复刻，而是经过极大程度的精修裁剪，收拢整合，存留下来的主体架构。

磁光云母如此看这个宇宙，也以这种方式构造了自己和其他造物，将物质、生灵甚至虚空本身的“法则结构”概略呈现，完成分判，也随时混染。

这也是“化繁为简”“以简驭繁”，但如何化、化什么、怎么驭是不同的。

除了磁光云母以外，还可以看瑞雯，看破烂神明披风，嗯，还有武皇陛下。包括“内地球”诸多超凡种自觉不自觉的自我逻辑和自我调节，便知道，观照和干涉“法则勾线”是有不同趋向的。可以斩断，可以整合，也许还可以繁复……

武皇陛下不就评价过“古神结”“新神结”的不同么？

磁光云母视角中的“荧光线条”，其整合裁剪风格，就是它的“审美”逻辑底层。

它就按照这套逻辑，搅动外部世界，试图让真实宇宙按照它的逻辑运转。

随时生发的“操纵线”，正是磁光云母改造、扭曲万物，同样也是针对“法则勾线”作用，进行破坏、重构、整合的工具。

工具这玩意儿，是要看使用者的水准的。

同样一把菜刀，大厨手里能玩出花儿来；可在菜鸟手里，只有削指头的时候才觉得锋利。

罗南回想从前，他本人也好，磁光云母的本能操作也罢，使用“操纵线”作用在物质和生灵结构框架和“法则勾线”上，都有一些粗疏之处，以后还有改进的空间。

可那是以后的事。此刻，亿兆操纵线，分布在以火星轨道为边界的“磁光云母”充斥覆盖的虚空中，相当一部分与太阳及其辐射出来的光能作用，贪婪吞噬这自然宇宙中最纯净的能量；还有一部分，则密集攒簇于它的出生地、亦即地球那混浊的阴影之中。

更准确地讲，是“内地球”。

“磁光云母”的视角下，阴影烟气般的“内地球”在深空中盘转，以前是这样。

可现在，这团阴影烟球，却似立于一处模糊水波之上，呈现出若有若无的倒影。

映射出的，也只有“水族箱”……哦，是“外地球”那有限的一点儿。

“内地球”和“外地球”，何者为实，何者为虚；何者为真，何者为影，在这样宏阔的视角下，依稀不重要了。至少在此刻，罗南便觉得，宇宙中的“水族箱”无分内外，鱼看人，人看鱼，哪个能够有效干涉对方的生存环境、掌控对方的命运，哪个就是真实，哪个就是主宰。

而从这个逻辑推演，罗南自身甚至无需在意“内外地球”的真实虚幻，只要让自己处在一个超然之位上，坚定“自我逻辑”，永不受他人乃至真实宇宙的法则消磨，他便是跃居于诸天万物之上的主宰了。

所以，这就是“虚空不受”的真义么？

罗南并未在这玄虚概念上过多纠缠，此时就在地球这星空微缈的一点上，不可计数的“操纵线”与相对有限却也复杂的“荧光线”交错攒簇，好像随时会绞缠在一起。也确实会交错而过，但只要没有动念，二者就不在一个维度。

“操纵线”的目标不在于别处，它就击打在虚空模糊“水波”之中，却总是无法对那“倒影”真正做点儿什么，便是搅出浊烟乱影，也很快恢复如初。

“磁光云母”的力量依旧透不过去。

所以，还是要“迁移”或“再造”……

罗南老早就想把磁光云母迁移到“外地球”了。

不提这般宏阔的视角，只论最现实层面：“外地球”那边，“开垦团”坚决保持与地球的距离，高高在上，远在深空之中，罗南则因“手短”，难以触及，只能让核弹砸头，再好的脾气，给砸了十几轮之后，也要崩掉。

现在的问题是，目前罗南可选可行的迁移方案中，“真理天平”路线置换代价太高，且过于血腥；“披风”app的“有所求”路线因为一次系统升级，整个地停滞掉。这般情形下，罗南也不能僵着不动，就考虑着在“外地球”自己动手。“内地球”的磁光云母也是他手搓出来的，大不了“内外地球”各一个……

可现在，还差一点。

磁光云母没有“灵魂”一说，面对真幻虚实不分的时空屏障，哪怕有“往生之门”架设其间，想转换形态穿过，也几乎不可能。于是，只能烦躁地运使“操纵线”，在时空屏障前拍打，尤其是春城西南火山区、埃城公正教团总部、西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，这些存在或转向“往生之门”、理论上与“外地球”屏障最薄弱的地带。

罗南心态倒还好，他审视“外地球水族箱”，回归“幻想构形”理论，琢磨之前“内地球”的磁光云母成就的过程。

按照“幻想构形”理论，生命是从纯粹的“物质层”，“跃升”进入“生命层”的产物。而要完成跃升，则要有一套最基本的结构。理论创立和研究者对照天渊帝国的“原初范式”，以正四面体为参照，定下四个条件，是依序爬升的层次，也是循环往复、互相干涉作用的架构支点，称为“端”。

但凡生命，有此四端，便有了跃升的资本。

磁光云母也是生命，若有成形，也有“四端”的要求。

此时“内地球”的“倒影”，“外地球水族箱”之内，就有一个模糊的“正四面体”架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