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. 第一梦境（13）

“这个人就要死了。”

哈利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轻声说着，它应当离自己很近，但听上去又十分遥远。

“不过这无关紧要，你知道他是一个多么残忍的凶手，也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惩罚，对不对？”

那个声音还在继续，慢条斯理，不疾不徐，它一点儿也不被眼下正发生的事情所触动，只是冷静地分析着这一切可能引发的后续，语气虽然极端冷漠，却并没有招致哈利激烈的情绪波动。

在经历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，他似乎终于有些麻木了。

“是的，我知道，这不能说是你的错，我们都已经……”哈利没法把后面的话说出来，他哽住了，眼眶酸涩，鼻腔被堵得生疼。一丝泪意在少年明亮的绿眼睛里闪过，然后他猛地转过头去直视着里德尔：“等等，刚才不是你在说话？”

“什么？”

他的同伴眼中清清楚楚地写着茫然，但不过是十几秒的思索过后，里德尔就在开口时将试探做到了十成十：“这可不止是运气了吧，哈利，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听到的，看到的都太多了吗？”

哈利被他顶的心烦意乱，开口就想反驳，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因为他不得不承认，至少在这一点上，里德尔是正确的，相比于对方，自己获取信息的途径的确太特别了一点儿，就好像根本无需他寻找，这个世界就会直接将所有问题的答案双手奉上。

说句实话，哪怕哈利从不觉得制造出这个场景的人对自己怀有一丝善意，现在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了，如果对方打定主意要折磨自己，又何必这样简单地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他呢，让他自己去寻找，难度岂不是要高上许多？

“呵，太天真了，就算知道了这些又能怎样呢，你能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吗？”

那个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，贯穿哈利意识中最深的地方，语气饱含嘲弄又漫不经心：“不过现在确实还不算太难，所以我真诚的建议你，最好尽早适应这个节奏，毕竟到了后面，它只会让你更加不好过。”

哈利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，他无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，无比明确地认识到，这声音并非由外部传播而来，而是真真切切地在他脑海中响起。

会是什么人，又是什么目的？

这两个问题飞快地升了起来，在哈利脑海中盘旋飞舞，他尝试给出一个答案，但却没时间这样做了，因为那股若隐若现，令人呕的可怕气味一下子浓郁起来，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充斥了这间屋子。

文森特野兽般的嚎叫也随之猛然停住，这个高大残忍，毫无人性的男人此刻全身都在剧烈颤抖着，他将视线从波扭曲的脸庞上下移，盯住了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，片刻之后竟是猛然发出一声恐惧至极的叫喊，甩开波逐渐冷却的尸体步步后退。

他死死盯着自己的两只手掌，仿佛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。

在最开始的几秒钟里，哈利还以为他是无法承受同胞兄弟死去的事实而发了疯，但当他的视线跟随着那双手来到苍白的月光下之后，哈利立即就明白了这恐惧的来源。

从文森特指缝间落下的根本就不是血液，而是一种灰白色的粘稠物质，它坠连不断，颤巍巍地蠕动着攀附在男人手掌上，与之接触的皮肉很快发出一连串“嘶嘶”的气声。

“那是……”哈利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，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同伴，并不意外地发现里德尔的那双黑眼睛里满是凝重。

少年黑魔王牙疼似得吸了口气，他没说话，只是冲哈利轻轻摇了摇头，同时脚下就毫不犹豫地向后退去。

他不能肯定这间房子里是不是还有算得上安全的地方，但显而易见，离文森特太近的地方一定不会安全。

“不，不，不——”男人神经质地低语在顷刻间就转变为尖利的叫喊，他狂乱地挥舞着手臂，却甩不脱那种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紧紧黏着在他手掌上的物质，反倒是—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唤醒了它们。

这种物质似乎没有固定的形状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软塌塌，黏糊糊的一团儿，但当它兴奋起来，顺着男人的手臂开始向上流动之后，所经过的皮肤血肉就都被彻底消融，只留下森森白骨。

奇怪的是，在失去了肌肉筋络的牵引之后，那截只剩下雪白骨骼的手臂居然还能够自如地移动，只是每当骨节之间相互碰撞摩擦时，都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声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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