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3. 第二梦境（16）

“上车吧，哈利，虽然不愿意承认，但事实上，以我们现在的体力，很可能没办法跟他们走到最后。”

里德尔没急着将男孩从那种极端的绝望情绪中拖出来，他允许哈利有一点儿时间去平息和调整，但那不能太久，不能有更多事发生在他们视线之外的地方了。

“我再也做不了什么了，是吗？”

哈利犹自出神，他开口时语气不像是提问，眼底却逐渐蔓延开让人心疼的迷惘。里德尔不自觉地皱了皱眉，有些陌生的，让人感到不适的情绪正随之渗透进他的心脏。

他直视着哈利的双眼，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怀念那双绿眼睛透彻明亮时的样子，它们不该因为任何理由而黯淡，更不该被阴霾侵染。

这么说来，现在影响着他的，或许并不是男孩的情绪，而是哈利波特本人。

“我们该走了。”

然而最后，少年黑魔王只是这样回答，虽然一直叫着男孩“哈利”，但他心里清楚，自己不可能成为哈利期望中的“汤姆”。

在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，他们就已经开始不自觉地往界限边缘滑落，虽说坠落的感觉并不坏，可这些必须到此为止了。

再往下，他们都将失控。

“是的，我们该走了。”

哈利小幅度地点了点头，动仓促地从口袋里取出钥匙。他的手很稳，一点儿颤抖的迹象都没有，却足足试了两三次才成功地把车门打开。

里德尔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，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提议，从理智的角度看，哈利现在的状态实在是一点儿都不适合驾驶位。

但是没办法，他知道自己搞不定这个。

那些行尸走肉的速度并不快，节奏却十分稳定，哈利很快注意到它们所有的动都是一致的，同时抬起脚，再同时落下。皮鞋，高跟鞋，运动鞋甚至是部分光裸的脚掌同时落到地面上，一下接着一下，混合出的声音整齐而空洞，锐利的同时也冰冷的过分。这让哈利无法控制地联想到被操纵在同一根线上的提线木偶。

但在这一切背后，果真会有一只手捏着这根线吗？

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人，什么样的一种力量，才能够超越生死，将这些亡灵强行禁锢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，让它们在绝望中一遍又一遍地品尝死亡的滋味儿？

现在想想，无论他们做出了怎样的选择，无论哈利是不是在竭尽所能地帮助这些人，结果都是一样的。因为死者永不复生，到了此刻才做出的挣扎，实在是可笑又毫无意义。

他们的车子最终在那座神秘的后山脚下熄了火，油表指针归零的时候，刚好是他们抵达那条通往山上的道路前的瞬间，如此巧合，仿佛是早些时候就被安排好的一样。

或者他根本没必要加上“仿佛”。

哈利和里德尔对视一眼，两个人同时打开了车门。这一次，哈利甚至没有拔出钥匙，他知道他们不会再需要这辆车了，最后的答案，想必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等着他们。

哈利无法计算他们用了多长时间才终于登上山顶，因为从迷雾散开的那一刻开始，这个世界就不再有日升日落，昼夜交替。天空一直是灰暗的，偏偏光芒又无孔不入，它既称不上明亮，也不能说是黯淡，只是始终散发着陈旧而腐朽的气息，让每一个被笼罩在里面却还有正常思维能力的人也随之变得麻木。

原来这就是“自己的身体正随着它慢慢腐烂”的味道，男孩几不可查地吁了口气，现在他全明白了。

除了最后一件事。

山顶上究竟有什么？

答案在他亲自踏上山顶的那一刻揭晓——

哈利看到了一扇门。

那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门，如果以形状来描述，它更接近于一个漩涡。但从功能上来说，那就是一扇门，它联通生死，成为了这个无解的循环中最要紧的一处节点。

如果打碎它会怎么样呢，这个世界会彻底消失吗，这些亡灵能因此得到解脱吗？

哈利从口袋里抽出魔杖，却没有轻举妄动。他看到它们中的一个已经离开了队伍，向那扇门走去，它在触碰到漩涡中心的刹那被卷入其中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，然后，又是下一个。

随着时间过去，它们按照死亡时间的顺序，接连不断地消失在“门”的背后，最后只剩下一个死于枪伤的小男孩。哈利还记得他，在他变成它之前，是那个叫做大卫德雷顿的男人的孩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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